1917年莫迪里阿尼首展为啥只开了几小时就闭展了？

一个世纪前，在艺术商人、同时也是莫迪里阿尼的挚友Leopold Zborovski的苦苦说服下，巴黎艺术商人贝尔特-韦尔（Berthe Weill）决定为莫迪里阿尼举办个展。1917年12月3日，星期一，受邀嘉宾齐聚在贝尔特-韦尔画廊，参加莫迪里阿尼的这场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个展，艺术家时年33岁，展出的大概30幅作品包括了素描和油画。

　　那时候，韦尔刚刚把自己的画廊迁到位于Rue Taitbout的新址，离歌剧院非常近，但这可能也正是莫迪里阿尼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儿——画廊旁边有一家警察局。展览开始后迅速积累的围观人群引起了警察们的注意，他们看到画廊墙壁上挂着很多大尺幅的裸女画作，甚至为了宣传，还有一幅裸女被放在画廊的橱窗里，引起了很多路人驻足围观。警察闯入画廊勒令将整个展览关闭，理由是艺术家的裸女像伤风败俗、扰乱公共秩序。

　　贝尔特-韦尔也被叫去面见警长，“我穿过挤满拥挤人群和谈笑声的街道，爬上了警察局的台阶”，韦尔曾这样对一位作家回忆道，“警察局里塞满了‘请来的客人’”。

　　韦尔对警长说：“你想见我？”

　　“没错，我命令你把那些污秽的东西都拿下来”，警长回道。

　　韦尔试着做些解释：“艺术鉴赏家们倒是和您有着不同的见解… …那些裸女画哪里不好了？”

　　警长：“那些是裸体的女人！如果不立刻执行我的命令，我可以叫一队警察去全部查封。”

　　最终，这场展览只进行了几个小时就被迫关闭了，墙上的画作还是韦尔请受邀观展的嘉宾帮忙取下来的。（部分内容摘自1976年首次出版的由Doris Krystof撰写的著作《Amedeo Modigliani， 1884-1920： The Poetry of Seeing》）

　　由于到巴黎后的生活十分困难，莫迪里阿尼形成了酗酒的习惯，在穷苦和麻醉中过着颓废的生活。瑞士籍的精神病医生奥斯卡·普费斯特，认为莫迪里阿尼患有严重的精神疾患，并由此而确定他在艺术上的表现主义倾向。在展览被禁后的第三年，1920年1月24日，莫迪里阿尼去世，年仅36岁，一直与他生活在一起的他的最忠实的模特儿和妻子让娜·埃比泰尔纳，在听到他死讯的第二天也跳楼自杀了。1923年人们在拉雪兹神父公墓为他们举行了合葬仪式。

　　今年11月23日到2018年4月2日，泰特现代美术馆将举办莫迪里阿尼回顾展，呈现借展自世界各地顶级博物馆和私人收藏的莫迪里阿尼重要作品近100件，规模之大，英国历史上首次，而此次展览的一大看点莫过于一组十幅裸女题材巨作的重聚，似乎又把人们带回到100年前那场只存活了几个小时的展览里。

　　如今，人们只能在只言片语中了解莫迪里阿尼当年这场个展的大体情况，却鲜有人知道展览关闭后的更多故事，这也许与韦尔画廊女老板低调到骨髓里的人生境遇有些关联。

　　1865年生于巴黎的贝尔特-韦尔（Berthe Weill）当时是法国有名的艺术品经纪人，在开创二十世纪巴黎前卫派艺术的市场进程中发挥了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尽管较当时其他同行相比，贝尔特-韦尔的名字鲜有人知晓，但她可能是在巴黎成功达成毕加索和马蒂斯作品交易的第一人，更重要的是，她是第一个为阿梅代奥-莫迪里阿尼举办个展的人，而这场展览也成为莫迪里阿尼一生中唯一一场展览。

　　贝尔特-韦尔出生在一个处于中产阶级下层的普通家庭中，家里有七个孩子，由于家里经济拮据，韦尔被父母送到一家古董店打工，在那里她学会了如何做生意，也积累了大量知识，尤其以19世纪的雕刻品最为熟识。这段工作经验也让韦尔接触到了很多收藏家、作家和其他商人。

　　古董店老板去世后，在1897年，韦尔和她的弟弟开了一家小商店，可惜只维持了3年。后来在一位艺术批评家罗杰-马克思（Roger Marx）的影响下，韦尔开始对当时一些新兴起来的年轻画家产生了浓厚兴趣。1900年，毕加索刚到巴黎不久，韦尔就先后买卖了几件作品，这也成为毕加索作品在巴黎的首笔交易。

　　1901年，一位名叫Ma?ach的年轻的西班牙画作经纪人向韦尔资助了375法郎，于是属于韦尔自己的画廊“Galerie B。 Weill”正式揭幕，成为扶持培育年轻画家的乐土。但是这种做法遭到了韦尔亲友的反对，因为他们认为挖掘新艺术家绝对是一场冒险的买卖。

　　1933年，韦尔的回忆录出版，里面详述了自己作为一个艺术商人所经历的三十年过往，甚至包括了很多鲜为人知的历史事件。然而，即便是在她的画廊涌现过如此之多的艺术大师，画廊也只维系到了1939年，穷困潦倒成了韦尔一生的关键词，甚至在她去世后数年也鲜有人了解她的故事。

　　1946年，很多她培养过的艺术家们聚集到一起，捐赠画作、举办拍卖会，筹到的钱都给了贝尔特-韦尔，希望能够让韦尔在剩下的岁月里生活地舒服一些。1948年，法兰西共和国授予她“法国荣誉军团勋章”，以此感激她为法国现代艺术的发展所做出的贡献。1951年，86岁高龄的贝尔特-韦尔辞世。

　　看看贝尔特-韦尔的画廊所打理过的艺术家名单，似乎就能够明白这家画廊、这位艺术商人在巴黎艺术市场发展过程中有着怎样的地位和光鲜的历史：创立“色彩-光线理论”的法国画家劳尔-杜飞（Raoul Dufy）、野兽派代表人物安德鲁-德兰（André Derain）和莫里斯-德-弗拉曼克（Maurice de Vlaminck）、墨西哥国宝级画家迭戈-里维拉 （Diego Rivera）、曾与毕加索共同发起立体主义绘画运动的乔治-布拉克（Georges Braque）、荷兰天才画家凯斯-凡-东根（Kees Van Dongen），还有法国风景画家莫里斯-郁特里罗（Maurice Utrillo），而对于当时女性画家的早期曝光与市场运作，贝尔特-韦尔更是不可绕过的重要人物之一，这其中涉及的女性艺术家包括苏珊娜-瓦拉东（Suzanne Valadon）、艾米丽-沙尔米（Emilie Charmy）和杰奎琳-马尔瓦（Jacqueline Marval）等。

　　最近这些年，贝尔特-韦尔的故事开始受到重新关注。2007年，毕加索在1920年为韦尔创作的肖像画被法国正式认定为国宝；2009年，韦尔的回忆录再版，人们也开始有意识的梳理韦尔画廊曾经举办过的展览；2011年，第一部致敬贝尔特-韦尔的研究性著作得以出版；2012年2月，巴黎市政府决定在贝尔特-韦尔画廊曾经的所在地树立一座纪念碑，那里也是画廊第一次举办展览的地方。

　　据不完全统计，莫迪里阿尼一生只创作了30幅裸女画，不到他全部作品的10%，没有人知道，莫迪里阿尼这数十幅裸女画中的模特都是谁，也更加没有人知道在那场意外的展览之后，这些裸女画遭遇了什么。

　　Reclining Nude with Left Arm Resting on Forehead， 1917，现存于纽约私人收藏